胡兰-静候灵归-ken

脱坑入坑两不误,杂食动物

民国系列(六)终焉

阳光正好,陆小凤嘴里叼着根草,把帽子盖在脸上,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。

他被太阳晒得浑身都暖,正欲睡非睡之间,忽然帽子被人掀开,阳光透过他的眼皮,瞬间把睡意驱赶的一干二净。

掀帽子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被陆小凤一把抓住,他用了巧劲儿,往下一拉,那人“哎”了一声,便被陆小凤拽着一起躺在草地上了。

陆小凤还不罢休,翻身压上那人,头靠在他肩窝处就不动弹了。

花满楼无奈的推他:“重死了,还不快起来!”

陆小凤不动,嘴里含混不清的说:“花满楼,你搅了我的好梦,你不赔我也就罢了,现在我不过靠你一下你便抱怨,你还是不是兄弟了!”

花满楼手上使劲儿,终于把陆小凤推开:“你哪儿睡着了?听你的呼吸声就晓得你压根儿没睡!我不过是来提醒你,要睡便回宿舍去睡,睡这儿小心着凉了,没想到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。”

陆小凤撇嘴:“回什么宿舍,这儿这么暖和,用来睡觉正好!你也在这儿多躺躺,别没事儿就往图书馆里钻。”

花满楼无奈,只能由着陆小凤。

陆小凤躺了会儿,觉得养足了精神,这才睁开眼,支起半边身子看着花满楼。

花满楼难得的着戎装,手上戴着白色手套,脚上穿着及膝的马靴,腰间黑色腰松紧正好,越发衬的整个人修长利落。

阳光洒在他脸上,刘海尖是淡淡的金色,深黑的瞳眸被映得发亮,流转之间带着不一样的光彩。

花满楼感觉到陆小凤的一直没有挪开的目光,转过头来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”陆小凤隐下莫名的情绪,伸手撩了撩花满楼的刘海:“你头发长了,都垂到额头了。”

花满楼自己也撩了撩:“也是该剪了。”

他唇角微微勾起个笑,温和优雅,还带着点难得的活泼,又有些无奈的样子。

就只是这样而已,陆小凤便看的入了迷。

不过仔细想来,像这样看着看着花满楼便入迷的事情,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。陆小凤当时就估摸着,这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

到底是什么时候动了心,又是什么时候明白过来,陆小凤自己都说不清了。

他正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不可自拔,突然周围一阵剧烈震动,把他盖在脸上的军帽都震了下来。

沙土向他扑过来,陆小凤不可避免的吃了满嘴的沙,连鼻孔里都是那股土腥味儿,还掺着人血的腥味儿,以及浓浓的硝烟味儿。

他偏头吐出嘴里的沙石,手上动作却不停。右手迅速拿起自己的枪,左手打了个手势,示意周围士兵找掩护躲炮弹。

陆小凤眉毛浓睫毛长,以前曾经凭着这两点便迷昏了多少千金小姐,可如今这眉毛睫毛上堆了许多沙土,弄得他实在难受,又不敢去揉,怕揉到眼睛里去更麻烦。

这还只是很小的事。这两天部队里的粮草不够吃,战士们都开始啃草皮了。敌军逼得紧,吃这些东西,怎么有力气打仗?陆小凤实在是急了,昨天夜里带着几个身手好的,冒着大险跑到敌军那儿偷了点东西回来。所以刚才实在是困了,便趁着敌军攻击间隙休息一下。本来想着睡一会儿,没想到闭上眼,想起的却是和花满楼的往事。

花满楼,花满楼。

陆小凤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。

他在接到命令出发作战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回怕是有可能有去无回,但他还是去了。一来,他现在再怎么说也是军人,军令怎么说他便只能怎么做;二来,顺水推舟,他也需要这个机会做些事情;三来,他相信花满楼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他。

他就是相信他能。因为他是陆小凤,因为他是花满楼。

敌军为了减少弹药损耗,轰炸了一阵也就消停了。陆小凤呼了口气,又躺下去,准备继养精神。

他的副官却在这时悄悄跑过来,来了也不说话,只是蹲在陆小凤面前。

陆小凤闭着眼,不急,也不说话。

副官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开口:“哥。”

陆小凤从喉咙里哼哼:“嗯。”

副官又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问:“我们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那台电话的电话线被人剪断了,哥,是不是你剪的?”

陆小凤坦坦荡荡的回答:“嗯。”

副官咬紧牙:“你疯了!”

陆小凤还是懒懒的闭着眼,说出的话却在一瞬间让副官坠入冰窟:“我对付外敌就够头疼的了,没心情去对付内鬼。与其让他和外界沟通,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,倒不如斩草除根,直接断了联系,多干脆直接爽快。”

“你这是在拿所有弟兄的命开玩笑!”

陆小凤冷笑一声:“别拿这种大帽子扣在我头上!他们要整我,会怎么整我?单单只整我一人?怎么可能!如果他们只整我一个,怎么会把我派出来打仗?他们是打算拿整个军队给我做陪葬!我不反抗,一定死;我反抗,还能死得好看一些,也能多保几个弟兄的命!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些吗!”

副官沉默半晌,突然落下泪来:“哥,我也是没办法!我娘病了,我没钱了,他们说了给我钱,我真的没办法!”

陆小凤还是冷笑:“你没钱?我平时给你的钱还少吗?!你不去赌,怎么会变成这个下场!我告诉你,你把我拉下水,那就罢了。毕竟当初是我自己嘴欠抽,喝多了告诉你我把情报给了花满楼;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把花满楼也拉下水!谁要是动了我的人,老子绝不会给他个好死!”

副官也知道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,也后悔不该牵扯上花满楼,只是埋着头的哭。

旁边有士兵发现这边情况不对劲。旅座和他的副官一直感情不错,怎么现在突然吵架了,都一个个探头探脑的看。陆小凤发现气氛不对,考虑到士气,他也不再多说。从腰间掏出烟来,点燃了狠吸一口,灰色烟雾飘飘袅袅的往天上冲,像谁挣扎的灵魂。陆小凤眯着眼看了许久,才开口:“罢了,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把你推出去当诱饵就已经很不错了,算是全了你我往日的情分。你我既上了这战场,生命就不由自己控制。能不能活下去,看各人的命吧。其他的事,要算账,也得有命才能算。”

副官听懂了他的意思,擦擦眼泪,朝陆小凤使劲儿一点头,回到自己的岗位上。

陆小凤没理他,自顾自的把烟摁熄在掌心里,尖锐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。招呼人清点了弹药物资,心里一凉。自己又算了算,估摸着以花满楼的能力,援兵应该就在今天左右到。可他们真的已经是樯橹之末了,勉力再撑撑吧。

转瞬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,日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。陆小凤吩咐手下人一个都不许动。听得出日军攻击炮火也小了不少,显然他们弹药也不足了。

那边放炮轰了许久也不见这边有任何动静,日军军官熬不住了,派了一队兵过来查看。距离陆小凤这边的战壕还有个十几步,日军便踩中了陆小凤老早以前就埋下的一排地雷,瞬间被炸的满天飞。陆小凤看了一眼,悠悠然吹了声口哨。

那边的日军军官哇啦哇啦的骂开了,陆小凤听得懂日语,这时候也懒得细听,随手掏掏耳朵。

又一队日军靠近,陆小凤这边还是按兵不动。等人靠的极近了,陆小凤一挥手,领着几个人突然暴起,眼疾手快的把这队日本兵的脖子全抹了,然后又迅速伏地。纵然他们身手极快,也有两个人牺牲。

两次都折了人,对面也不敢再轻举妄动,双方又僵持了一夜。黎明的时候,日本那边再次发炮。陆小凤躲在战壕里,把口缸里混着沙土的水倒在手上,随意搓了搓,然后再次走出,潜伏好。

日本兵再次靠近,陆小凤这边拿出所剩不多几个手雷,抛了出去。在抛的时候,一个己方人的手被那边的人打断了。

双方就这么打着拉锯战,各有损失,又僵持了大半天。到了夜里,陆小凤躺在地上,浑身灰头土脸,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,看着天上繁星点点。

真好看,要是花满楼在就好了。

“哥,”副官匍匐着爬过来:“明天清晨,怕就要分胜负了。”

陆小凤点点头,还是看着星空。多看一会儿吧,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看的。

果然,凌晨时分日军开始最后一轮攻击,全员出动。陆小凤这边把节省下来的最后几个手榴弹全扔了出去,双方机枪互扫,然后这边的士兵终于冲出战壕,还是硬碰硬肉搏战。

陆小凤顶着枪林弹雨往前冲,几乎全凭感觉躲避子弹。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,有的是被枪打中,身体前方只是一个小洞,后方就是一大个血肉模糊的洞,血哗啦啦往外流,中枪的人还在支撑着战斗;有的人是被炮弹击中,半个身体瞬间支离破碎,脑浆血浆四处迸溅;有的人被日本人的刺刀刺穿了身体,却还是不要命的扑上去,死也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……

陆小凤好像看到了这些,又好像没有看到。这些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弟兄,他的心在疼,脑袋却越来越清楚,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干净利落。他杀红了眼,又异常冷静,不断的用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杀,杀,杀……

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向他袭来,然后是在他侧面的副官大吼着扑向他。他懵了一下,然后耳边“轰”的一声巨响。

万物都陷入了安静。

陆小凤无力的躺在地上。阳光正好,从他低垂的眼帘中悄悄探进来,穿过他的眼底,来到他的脑海,光影斑斓的一片。

而他在光影斑斓的一片里,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影子。黄衫,乌发,泼墨折扇,碧色扇坠,缓缓自绚烂灯影下走过。云淡风轻,波澜不惊。

陆小凤听见自己叫了那人的名字,那人顿了顿,回过头来,对着他,笑了笑。

一瞬间,春风十里。

“陆兄,今年还给我数河灯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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